濑见白《よわむし》

努力复健,讲一个单恋的故事。



在便利店里遇见暗恋过的前辈的概率是多少?


暗恋过的前辈在这家便利店打工的概率是多少?


便利店恰好在自己租的公寓楼下的概率又是多少?


“欸?白布?”


白布掏钱的手一顿,他低下头装作找钱包的样子,再次看向濑见时又恢复了扑克牌一样的表情。


面前这个人比起高中时期更帅气了,便利店的制服收敛了他骨子里的张扬,恰到好处的爽朗笑容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濑见麻利地算好价格,又歪着头问道:“便当,需要给你加热吗?”


“……嗯。”白布把钱递过去,带着濑见掌心温度的几枚硬币落入他手中,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


“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今天起开始在这里打工。唔,你这个时间来买便当,是才下课吗?医学生果然辛苦啊……”


白布没有接话,他看向空荡荡的关东煮区域,装作没有听见濑见说着有的没的。


“叮——”


便当很快就热好,打断了濑见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白布松了口气抓过买好的晚餐快速离开。


白布站在街边,身后便利店开关门的铃声不停响起,他的手指不住地搓着手中的塑料袋,从未觉得楼下红绿灯的时间有那么长。待到红色的小人终于短暂退场,白布迈出步伐,这时,有人走出来叫住了他。


“白布,等一下。”


果然是濑见。


白布下意识吞咽口水,他故作镇定回过头:“有什么事吗?前辈。”


濑见似乎未觉察到白布的异样,他很自然地拉过对方的手,举着一次性筷子晃了晃:“这个,刚才忘记给你放进去了。”


“呃……谢谢。”


白布刚想抽回手,濑见自然地放开他,抓了抓头发打起哈哈,继续聊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忙起来的时候偶尔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你一般就吃这些?”


“维持人体机能的东西很简单,这些就够了。”白布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善,“前辈,您这样无故旷工合适吗?”


“嘶,我说你啊……”濑见张了张嘴,半晌才无奈笑出声,他伸手揉了揉白布的脑袋,“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白布逃一般的回到公寓,他躺在地上看着冷下去的便当,今天是麻婆豆腐盖浇饭,食材简单味道却很复杂,就像濑见一样。濑见就如同麻婆豆腐里的山椒,把属于白布的简单生活浇出刺激的味道。 


白布自认和濑见最初的关系并不好。


高中时期两人同处排球队里的二传位置,是激烈的竞争关系。白布原本是冲着白鸟泽男子排球队的王牌主攻手牛岛若利考进这所高中,对于“抢走”濑见正二传位置这件事他也有过不安。然而他发现濑见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身边的队员在为这位前辈打抱不平。


“濑见前辈真好啊,今天也留下来陪我们二军。”


“没错!没想到能让原正二传来给我们当陪练。不过说起来,鹫匠教练为什么把他换了?”


“我也不懂,新来的那个白布也没见得比濑见前辈好吧,发球这些完全不行。”


“那家伙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相处。” 


“有个跟他一个班的家伙不是说他平时就是个书呆子吗?”


白布抱着排球站在体育馆门外听着里面的议论纷纷,思考着里面的人什么时候能离开。


白布举起排球做了几个抛球,一不小心没接住,球滚了出去,他快步追过去,球停在一双运动鞋旁边,白布抬起头跟回来拿东西的濑见打了个照面。


作为舆论中心的白布虽然面上不显露,内心还是有点尴尬,他迟疑片刻向濑见点头示意,不料对方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进体育馆。


“自主练习就是让你们在这里闲聊的?想念鹫匠教练的拳头了?还不快收拾!”


里面的队员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吓到,连忙稀里哗啦收拾器材,濑见背起包走出体育馆,在白布身边蹲下系鞋带。白布靠在墙上盯着濑见的背脊,试图从对方身上读出不甘的味道,结果是让他失望的,濑见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濑见系好鞋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起身看向白布。因为逆光,白布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唯独那双在黑暗里如同猛禽捕猎时一样专注的眼睛让他打了个寒颤。


只一瞬,濑见就恢复了好好先生的模样:“刚才那句话也是给你说的,宿舍门禁时间快到了去收拾吧,最近会比较难过。嘛,不过也不会维持太久。”他微微弯下腰似乎是笑了,伸手拍了拍比他矮一头的白布,“都,加油吧。”


这句“加油”不知道是濑见的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白布听的好话,白布看着濑见走远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濑见走远白布才觉得被濑见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这个前辈平日里总是婆婆妈妈,衣品差到连那张帅脸也撑不起来,却时不时会让人忍不住说出那句:这家伙也太帅了。


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动心的呢?白布说不上来。


少年时期的懵懵懂懂在很多文学作品里被解读为青涩的爱恋,但是人的情感总是复杂的,就像吃下的这口麻婆豆腐,辛辣里带着微微的酸,冷却之后的味道还是让人忍不住皱紧眉头。


真是叫人五味杂陈。


为了躲着濑见,白布接下来一个月都没有光顾楼下的便利店,他会在车站买好晚餐便匆匆上楼,甚至白天上课也会绕到前面的红绿灯再过马路。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车站的便利店突然要装修两周,晚归的白布无奈之下只得选择了濑见打工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


濑见等在收银台边看着白布挑选晚餐,在白布结账的时候递给对方两张票。


“Lucky~最后两张。”见白布没有反应,濑见把票强行塞进白布的兜里,“你这家伙每天都回家这么晚,学习固然重要偶尔还是放松一下吧。”


白布拿出来一看,是一场摇滚音乐的派对,就在这周日,地点在六本木,距离不近不远。


“我……”


白布刚想开口,濑见不等他回绝探身向店内的客人示意:“那位客人,这边可以结账。”


这个时候的便利店没有多少客人,零星几个晚归的上班族站着看会儿杂志,或是拎点夜宵和啤酒。白布向来不喜与他人接触,今天不知为何他选择在吧台坐下吃饭。


音乐派对的门票就在手边,白布一边嚼着炸鸡块一边在网上搜了搜关于这场演出的信息。得到的只有剧场官方在SNS上的寥寥几句宣传,还有乐队粉丝在评论区的简短交流。


濑见在玩音乐,这不是秘密,至于玩得如何倒没有人关心。


在白布的记忆里,他很少拒绝濑见的邀请,即使心里怎么对这个前辈如何不耐烦,最后还是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起初是因为对抢走濑见位置这件事心有愧疚,再后来便是被对方渐渐吸引。当年他因为跟不上队伍节奏,没少躲起来自残式的练习,濑见总是会第一时间准确找到他。陪他疯也好,循循善诱也罢,无论外人如何看待濑见,这个人总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细致、有耐心、待人真诚,在攻击性的球风下藏着的是一颗热忱的心。


如果说吸引白布来白鸟泽的是牛若前辈,让他坚持了三年排球的就是濑见。


白布坐靠在吧台边看着濑见熟练地跟晚班的同事交接工作,一举一动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当初濑见毕业时,也是这样叮嘱他接下来的应尽之事。


上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看濑见是什么时候?白布咬住吸管,捏紧早已空空的牛奶盒。


“还没回家,忘记带家里钥匙了?还是在等我?”


濑见凑到白布跟前,身上明晃晃的金属饰品和夸张的暴走族服装,强烈的视觉冲击让白布差点被空气噎住。


白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别自作多情。”


“呜哇,真过分啊。”濑见夸张地抬手抹眼泪,在白布嫌弃的眼神中草草结束表演,“还是说,有,什么事找我吗?”


濑见温和的目光和他的衣装严重不符,白布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看向手边的演出票: “票,送给我,纯粹浪费。您拿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收回的。”濑见把手揣进兜里,向白布靠近,“想跟我说的,就……这个?”


相似的对话多年前也曾发生过。


学校宿舍楼的消防通道。


毕业典礼后,濑见事无巨细地跟白布交代身为队长的义务,白布听得忍不住打呵欠。


濑见见状嘴角抽搐:“你真是个绝情的小子,我是看你一脸落寞才来单独跟你说这些,你这个家伙以后可别说我们毕业了你很寂寞之类的话。”


“我又不是那个河童脑袋。”回想起刚才五色工的号啕大哭白布忍不住撇嘴。


“哈……看来我又多管闲事了。”濑见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突然怅然起来,“以后我也不会打排球了,白鸟泽今后会如何发展就靠你们了。”


“别说得跟你快死了一样。”


濑见叹了口气:“从你嘴里听见好话真难。”


“……恭喜毕业。”白布咬了咬嘴唇,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音节。


“就……这个?” 濑见上前一步主动拉近和白布的距离,试图从这个后辈口中听到某些想象中的词汇。见白布没有吭声,濑见垂下眼眸目光微微闪烁,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白布的脸:“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初春的阳光悄悄爬到教学楼的消防通道,在濑见周身晕染出淡淡的暖色调。带着暖意的手指贴在白布微凉的皮肤上,企图捂化白布的自持。白布失神片刻,不等他有所反应,濑见转身下楼。


那之后白布再也没有见过濑见,关于这个前辈的消息只从其他人口中听得只言片语。濑见就像是东北大地的鹅毛大雪,吹过暴风之后留给白布的只有茫茫的一片白。


原本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濑见略带试探的目光和记忆里的重叠,白布微微失神,仿佛此间只剩下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呼吸太过贴近,白布迅速回过神来,抓过书包: “我回去了。”说罢,他快步走出便利店,几步冲过红绿灯,狼狈地把自己关进家门。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白布拿起一看果然是濑见发来的信息: “周日见,晚安。”


回想起方才便利店内濑见的表情,白布抱着书包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他把头埋进手臂中,心脏吵到近乎耳鸣:可恶,要输给这个人了。


最终,白布还是来到了音乐派对现场。票?自然由川西友情提供。


演出场地外,全服武装的白布让川西一脸震惊:“白布?你这是重感冒了?下次还有机会的,你……你也不用这么拼吧。”


“闭嘴。”白布拽着川西大步流星向里走去。 


这场演出没有固定座位,白布站在二楼最角落的地方俯瞰整个剧场,川西翻了翻节目单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名字里找到了濑见告诉他的乐队名。


“濑见前辈是第10位,看来要等一会儿了,白布你要喝点什么吗?”


剧场外围设有不少移动吧台,凭着演出门票就可以自由兑换饮品。川西不愧是打工能手迅速帮白布选好饮料,还约来了几个濑见的粉丝。


“真的吗?你们和英太君是高中同学?!”


“我们是排球队的后辈,濑见是我们的前辈。”


“英太还打排球吗?好厉害!”


“濑见前辈是我们的二传呢。”


“二传?”


女生们面面相觑显然并不熟悉排球,好在她们迅速岔开话题跟川西聊起濑见的八卦。白布在一旁咬着吸管并不想加入对话,听见陌生人不见外地叫着濑见的名字他心中烦躁不已,压低帽檐转身兀自走进剧场。


白布心不在焉地在剧场里走动,不知不觉中迷了路,他左顾右盼之际剧场内音乐大噪。


看不见尽头的走廊,炫目的灯光,密集的鼓点和贝斯的嘶吼让白布更加心神不宁,好在川西及时拨来的电话解救了他,他报出所在位置后选择原地等待。 


“原来在这里。”


没想到找来的人是濑见。


今天的濑见化了很重的妆,挑染了的发梢细碎地铺在额头上,优秀的眉眼在妆造下完美得如同希腊雕塑一般。耳朵和脖颈戴了不少装饰,从敞开的衬衣能看见肌肉清晰的线条,和平日里的装束大相径庭。


“你这是什么装扮?” 濑见挑眉,手指勾住白布脸上的墨镜取下拿在手里把玩,“要不是认识你我都差点以为是哪来的小报记者了。”


“这句台词该我说吧,你的品味还是这么差。”白布伸手去抓,不料濑见直接把墨镜戴在了自己脸上。


濑见拉下墨镜,狡黠一笑:“跟着我走吧,不然你可能一会儿就被安保人员当不法分子给请出去。”


白布抗议失败,他不甘心地跟在濑见身后,在濑见队友好奇的目光下被濑见移交给了工作人员。


“是我弟弟,跑来看我演出不小心迷路了。”


濑见漫不经心地解释,他抓了抓散漫的头发把墨镜还给白布。队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招呼队友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晚上便利店见。”濑见拍了拍白布的肩。


音乐派对结束,白布又收到濑见的信息。他并没有回复前辈的示好,方才台上耀眼的濑见让他突然发觉对方已经离他那么远,变得陌生。


耳朵被一下午的音符轰炸搞到宕机,白布干脆一头钻进自习室里沉浸在无尽的知识汪洋中,等他再次抬头,墙上的钟表已经走过终电。


白布伸了个懒腰,打算今天就在到地下室的休息室里囫囵睡个觉。走下楼梯,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站在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前。濑见侧过脸看了白布一眼,手指摁下黑咖啡的按键。


金属哐当掉落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白布觉得喉咙如同被人掐住,声音干涩喑哑,他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濑见前辈,是有什么事吗?”


“你一直没回消息我就擅作主张自己找来了。终于下课了?”濑见喝了一口咖啡,苦到皱紧眉头,“你……为什么躲着我?”


白布向后一步,脚后跟抵在了楼梯边缘,他身形踉跄,濑见一而再的走进让他避无可避。


“算了。我总是在不明不白的地方得罪人。”好在濑见并没有追问,他随意丢掉空了的咖啡罐,拿起放在长凳上的头盔抛给白布,“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间终电都没有了。”


摩托跑得很稳,风呼啦啦地在耳边疾驰,白布轻轻环住濑见,一声不吭坐在后面,触手可得的体温和心跳无不在告诉他此刻濑见就在他身边。白布咬了咬干到起皮的嘴唇,忍不住手臂用力让自己贴在濑见身上。摩托车速度慢了下来,看不见彼此表情的两人在午夜的东京穿梭,酝酿着一场等待了太久的坦白。


濑见并没有带白布回到公寓,而是转弯来到了滨海公园,见白布满脸困惑,他把车停好取下头盔冲白布发出邀约:“要不,陪我走走?”


午夜的公园里除了虫鸣没有更多的声音,两人穿过稀疏的植被,路过歇息了的喷泉,走到一片沙滩。月光在城市的灿烂中若影若现,海浪一波又一波冲上岸边,在两人的脚边又羞涩地缩了回去,诉说着一段朦朦胧胧的心事。


濑见停下脚步,盯着脚下被海浪渐渐卷走的脚印,似乎这样就能带走他所有的犹豫:“起初把你当作不成熟的后辈关照,没想到你这家伙不仅对外人不客气对自己也毫不留情,想着身为前辈理应帮你一把,你这家伙倒是不客气,在高中毕业前想榨干我最后的价值,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后来看见你明明手指已经难受得不行还是在场上打出一个又一个A pass,当时就觉得你这家伙虽然不坦率还是有可爱的一面,原先有过的不甘心渐渐变成不放心最后倒成了放不下。


毕业式那天,我想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今后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是在东京这么大的城市里,我们还是相遇了。我就天真地认为如果像以前那样重新开始认识你,即使从头再来也不是不行,结果到头来还是惹你生气了,我果然很差劲啊。”


濑见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白布,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天原本就是想来告诉你我已经从那家便利店辞职了,我为之前给你带来的困扰表示抱歉,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我,很遗憾。”


白布瞪大眼睛,心中埋藏多年的那句呐喊在海浪不懈的努力下呼之欲出,曾经困住他的惶恐不安在濑见的坦白中被抛在脑后。白布在被海水润湿的沙滩上踉跄前行,踏过濑见留下的那些模糊的脚印,一把抓住对方的衣摆。嘴唇忍不住哆嗦,眼眶被涌上心尖的涩意堵到发红,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濑见。


“……我一直。”白布艰难地开口,如同高中时期第一次被濑见找到时一样,无声的泪水打败了他的自尊,他咬紧牙关,“很不甘心啊……”

  

为什么总是忍不住靠近你。

  

为什么会就这样喜欢上你。


为什么一回头你就在身后。


“……白布。”濑见如同叹息一般叫出对方的名字,把这个不坦率的后辈紧紧搂进怀中,“这样就好。”


白布抬起头狠狠拽下属于他的月色,黑咖啡酸苦气息在口中融化,海风的咸腥与青春时没有出口的憧憬在这个夜晚连同彼此的呼吸一同被咽下。舌尖舔舐唇上细细的纹路,触手可得的温度点亮无数次空虚的黑夜,那是属于胆小鬼们最勇敢的一次告白。

  

  

作者有话说:

半年没动笔了,社畜太难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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